第四十章

　　第一记雷声砍下来时，叶歆瑶捂着耳朵，差点跟着马车外头乱叫的马儿哭出声。

　　早知这样，她该听大少爷的话留在西牧场过夜的；可是爹的话又不能不听，她心慌的掀开帘子，外头那道亮得骇人的闪电光柱吓得她趴下来。

　　离叶府至少还有三里路远，她能顺利抵达吗？

　　“杨叔。”

　　“瑶姑娘，你还好吧！”车夫回话，在外头关心地喊。

　　“我没事，车子怎么不动了？”

　　“这几匹马儿吓坏了，姑娘，你别怕，你在车里头很安全。哎呀！畜牲……”

　　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，更强大的第二记雷声乍然而落，仿佛要劈开天地，所有的马儿尖声狂叫，乱跺乱踢，声势大得惊人，加上车夫连绵不绝的咒骂哀叫声，叶歆瑶担忧地攀着座位起身，拍打车门。

　　“杨叔！”她拍打车门。“你没事吧？”

　　没有回音。一大颗接着一大颗的雨滴用力敲上车顶，没几秒钟便聚集成激烈的雨水冲刷而下。

　　她推开门，狂风带着更强大的水气泼进车里，朦胧间，几匹马儿在旷野中愈奔愈远。?

　　“杨叔！”她吃力的张望车夫的人影。

　　“我在这儿，姑娘，你进车去，里面比外面安全，我去想办法把那几匹不中用的畜牲追回来。”老车夫不由分说地把她扶进车后，关上门，便朝马儿的方向蹒跚走去。

　　“不要去，太危险了，风雨太大了！”她透过车窗大喊，怕自己一个人落单。

　　这样可怕的世界不是她所熟悉的，她不能、也不想一个人面对。

　　“姑娘，要是没有马，咱们到不了府内。你忍着点，我马上回来！”

　　“不要去！杨叔——”

　　老人摇摇手，风雨中吃力挪动着步伐，背影愈来愈模糊。

　　“杨叔！”她开始大哭，斜吹的雨势溅湿了她整个人。

　　风雨雷电同时以惊人的速率呼啸着，马车在原地被扫得摇摇晃晃，叶歆瑶被震得摔到另一头，浑身湿透的她环抱着自己，吓得噤声。

　　眼前只剩下她一个人，叶歆瑶捏着衣襟，开始抽噎。

　　隔了一阵子，正当她心喜于风雨的停歇，车子忽然开始滑动，她吓得弹起来，攀着窗沿起身，却发现四周的景物慢慢地加速移动。

　　意识到车子正顺着雨后松软的泥地快速冲下坡顶，车门被风速扫开，她紧紧攀住另一边的窗沿，开始呼救。

　　“杨叔！”

　　山坡另侧，一匹马儿撤开四蹄，快速奔向失控的车子，

　　“跳车！”马上的男人大喊。

　　叶歆瑶瞪着那快得看不清楚的路面，本能地摇头。

　　“跳车！”

　　“不，我怕！”她尖叫。

　　一连喊了几次，她的回答还是一样。眼见马儿快追不上失控的车子，男人也被她的顽固弄得气绝，他两腿一夹，将座骑贴近车身，一手握鞍，颇长的身子探过去，快速地拖下她。

　　“放开我！”叶歆瑶被此举吓得不轻。她又急又羞地猛推那双环在胸口下的手，甚至忘了落泪。自小的礼教，不允她接近任何男子，何况还是个陌生人。

　　?而南宫哲作梦也没想到，怀里头误以为的男孩，居然是名怯生生的少女。

　　叶歆瑶挣也挣不开的情况下，张口咬住他的手。?

　　面对她的挣扎不休，南宫哲忽然冒火了，将人抱离车后，他让马儿转向奔驰一阵，才勒马停住，接着，一股刺痛自他手背传来。

　　他不吭一声，拎着人跳下马，在她还不肯松口之前，加了一些力道，将女孩连同手上的马鞭一道丢在地上。

　　雨水和着他手背上的伤，泛着红艳的血色流下。

　　叶歆瑶狼狈的摔倒在地上。美丽的脸上沾满了肮脏的泥水，她似乎震惊之至。被自己粗野的行为，也被对方毫不怜惜的动作给再次吓住。

　　生于叶家，长于叶家，叶家兄弟对她呵护备至，从小到大，从来就没有人舍得对她说一句重话，更遑论做出对她动手的事。

　　“你是什么人？”顾不得痛楚，叶歆瑶瞪着那张看不真切的脸，惊慌失措地向后拖曳了几步，无法明确思考，她随手抓起一旁的马鞭朝他挥去。

　　南宫哲只是冷哼一声，快速地夺下她的鞭子，看也不看地就将之折断，而后丢弃。?

　　然后他盯着手背那冒血的齿痕。

　　“早知如此，我会让你跟车子一块撞个粉身碎骨！”他冷冰冰地在大雨中说完话，便头也不回朝频频跺脚的马儿走去。

　　叶歆瑶被骂得无言以对，只是呆望着他那一跛一跛的身影发愣。可怕的风雨。

　　南宫哲拍拍马儿，虽见她跌跤，却连一点点的同情心都吝于给她。?

　　“你不能就这样丢下我！”对他的无情，坐在地上的叶歆瑶，既愤怒又震惊。?

　　“有何不可？”

　　她被这话气得无话可说，望着自己沾满泥浆的衣裳，身上有几处还微微作疼，泪花在眼底打转儿，她的委屈、伤心一股脑儿全部涌上。

　　与其跟这种人低声下气，干脆一个人在这儿给雷劈死算了，她忿忿地想。

　　光芒点亮了天空，她捂住耳朵，别过脸，叶歆瑶几乎吓得要叫出来。??

　　南宫哲注视她，在方才那瞬间看清了她的脸，除掉脏兮兮的泥水，这张脸应该是美丽的。怪异的感觉在四肢百骸漫开，仿佛暴风雨扩散的程度，快得让他挡也挡不掉。

　　该死！他讨厌动不动就哭哭啼啼的女人，这个女人尤其是。从刚才到现在，那小小的肩膀就没停止颤抖过，见她哭成这样，不知怎么地，弄得南宫哲心烦无比。

　　他是清绫的师兄，他清楚，清绫就不会这样，她从小到大，掉泪的次数可以扳着指头数出来。

　　“你的脸很脏。”他实话实说，下马走到她身前；安慰人向来不是他拿手的事。

　　“……”她抽泣着捏着脏掉的裙摆，脑海中净是一股冲动想在他恶毒的嘴上抹泥巴！

　　打从小，爹的教育就是要她完完全全像个女人，她连发脾气都发不全，更何况是把粗话对个男人骂出口？

　　笨……她咬住心里骂人的话，涨红着脸，委屈的泪水掉得更多了。

　　没有回答，她让他像个傻子跟空气独白。

　　真的太无聊了！南宫哲摇摇头，声音依旧维持一贯的冷淡。

　　“要掉眼泪等离开这儿再掉，我没兴趣听你的哭声和野狼相应。”

　　狼！她惊吓得抬起头，那泛着泪的眸子更圆更亮。一记雷劈下，她吓得栽进他怀里。

　　该死！这女人的行动总是这么毫无预兆吗？南宫哲快速地拉开她，身子微微颤抖，不是浑身湿透，而是因为那猝不及防的接触。

　　可恶！他喃喃在心里诅咒自己的无能。这手无缚鸡之力的闺阁姑娘，却比那些武林高手的一招半式更深地影响了他。

　　“想要起来？”

　　“没……没看人家起不……来吗？”她吸吸鼻子，语音哽咽。天啊！她痛恨自己这样软弱。

　　“要我扶你？”他居然问她，还是正经八百的口吻。

　　?他——实——在——太——过——分——了！叶歆瑶急怒攻心，咬牙切齿地漠视着身上的痛楚，用力地站起来。

　　够了！收拾掉自己的心情，南宫哲恼恨再这样纠缠下去。他如之前那般的抱她上了马，不管她开始挣扎哭闹。

　　“你要到哪儿？”

　　她抽泣，掩着脸不肯抬头，半晌才怯怯地朝叶府的方向指去。

　　按住她不安的身体，南宫哲驱着马朝她所指的方向奔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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